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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來自天堂的歌聲




  •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告別的年代,
    張國榮、鄧麗君、黃家駒、陳百強、羅文、張雨生
    一個個相繼離去。
    想起了蘇格拉底的話:你們活着,我死去,不知誰更幸福?
    或許是他們吧。。。。。。
    我們聽見的、我們看見的、
    我們認識的、我們以為的、我們幻想的,
    都已成為永恆的集體回憶。
    愛是不能忘記的。

    來自天堂的歌聲

    發行單位:新世界出版社

    ISBN:7-80187-036-0

    發行年份:2003

    文字部分:

    (感謝文字錄入 by 陳百強貼吧佚名)

    來自天堂的歌聲插圖1

    陳百強

    歌者戀歌

    ◇陸宜

    來自天堂的歌聲插圖2

    ———— 我摘下耳機,遞給坐在對面的男生:「你喜歡陳百強嗎?」他接過去:「喜歡。」我繼續微笑地望着他戴上耳機,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到最後他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他。
    ———— 我一直覺得,丹尼是我的一滴心靈之淚
    ———— 他的精神常不好,有個時期瘋掉了以為自己是頭豹子,指着眼睛問我:「充滿血絲的,像不像豹?」又掀起一邊嘴角:「我的牙齒是不是很尖,像豹子一樣?」他見牆爬牆,見樹爬樹。」
    ———— 你說他不清醒,他又記得聊了多久,說他清醒,他卻忘了喝酒和講話那一個是他自己。
    在清醒與不清醒間,始終做朋友。

    陳百強 歌者戀歌
    陸宜
    你說他不清醒,他又記得聊了多久,說他清醒,他卻忘了喝酒和講話那一個是他自己。在清醒與不清醒間,始終做朋友。

    今宵多珍重
    那時我還青澀,有一天深夜自沉睡中驚醒,耳邊的收音機還開着,播的是午夜場的電影錄音剪輯,於是漸漸清醒,漸漸沒有了睡意,同時又覺出寂寥無人的可怖。關掉收音機,不自覺地按下play鍵,盒中插着的是一盤「今宵多珍重」。當熟悉的歌聲響起,樂聲絮絮,頓覺心中有一隻手輕柔撫摸,漸覺平靜,漸覺安心。後來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來,回想這一切,才明白丹尼於我的意義。記得這之前曾寫過文章,說會永念他於心中。原來也是寫了就寫了,並不想去計較什麼,但到那天,我才真正肯定他對於我來說是多麼重要。從那以後,我知道,丹尼已成為我心底支柱之一。

    最早聽說丹尼是在中學的一個好朋友那裡。那天她不經意間提到《夢裡人》,我驚了半日,一直在想這歌名為什麼是這樣的。而後逛一家磁帶店時驀然聽到那首《一生何求》,駐足傾聽,總覺得似曾相識,也許這就叫前世有緣吧。

    於是喜歡上了丹尼,於是開始聽丹尼的歌。

    後來,考上了復旦大學,大學的第一年被要求在南方的一所陸軍軍官學院里度過。永遠忘不了11年前的那個初秋,我背着行囊離開已經生活了十多年的小城踏上列車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同行的還有中學同班的一個男生,他和我一樣,也考上了這所著名的學府,於是,也要同樣地多承受一年的軍訓時間。

    十三四個小時的火車,在這之前,我還真的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對未來的生活一無所知,坐在陌生的硬卧車廂里,看着來來往往的人,我感到茫然。於是起身,爬上行李架,從牛仔大包里掏出還不是立體聲效果的walkman,戴上耳機,按下play鍵,讓丹尼的歌聲圍繞住自己。

    漸漸,我感到了安全,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熟悉的生活中。我依然沉默着,但微笑的表情已經回到了臉上。我摘下耳機,遞給坐在對面的男生:「你喜歡陳百強嗎?」他接過去:「喜歡。」我繼續微笑地望着他戴上耳機,他不知道,我喜歡他,到最後他都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歡他。

    軍校的生活是枯燥的。

    每天早上從起床、出操、整理內務到晚上洗漱、熄燈都是嚴格按照值班區隊長的哨聲執行的,沒人能越雷池半步,當然,也沒人敢。

    然而相比之下,周六的下午和晚上是幸福的。洗澡,然後自由活動,雖然這自由的範圍是有限的——不能走出整個大隊的地盤,晚飯吃得比平時好,常常是炒米粉或自己包的包子,然後看完《新聞聯播》又可以自由活動到九點。而晚上,如果天氣好,我最多的選擇是坐在中隊院子里的大香樟樹下的石凳上,戴着耳機聽丹尼的歌。

    記憶中那樟樹的樹榦總是濕濕的,周圍的空氣混合著樹葉和泥土的清香。耳邊都是丹尼的聲音,他在唱「父母親愛心柔善像碧月,常在心裏問何日報」。

    離家千里,我想念父母。

    從那時起,心情一灰暗了,我就一個人躲起來聽丹尼的歌。

    也許,從那時起,我就認定了,只有他的歌才能說出我心底里的那份愛與哀愁。可是那個叫做丹尼的男人,卻已經躺在了病床上,靠各種塑料管維持着呼吸與生命,可他的歌,已經被永久地維持在我經過的每一段路,路上每一個生命體之間。

    記得在軍校的最後一個月,系裡的輔導員老師來看望我們,第一次召集了整個系的同學開會——這以前我們都是以班的形式分散在大隊里的。我還記得那個年輕的才剛研究生畢業的大男生對着整整齊齊坐在下面的我們說:「等回到學校,你們就會發現那裡的生活和這裡的多麼不同。」他帶給我們的「禮物」竟然是學校學生食堂的菜單,然而,我到現在都記得自己在那張小紙片上嗅到的自由的氣息。

    然而,仍是不在父母身邊,和在同一城市的親戚們的疏離,仍讓人覺得失落。

    現在想起來,學生時代的我是很有些自閉傾向的。我有好朋友,但好朋友總也會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只有看書、記日記、給遠方的朋友寫信,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總是戴上耳機,讓丹尼的歌聲擁抱我,一同度過了無數個孤獨的夜晚。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噩耗傳來了。

    1993年10月25日,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日子。

    晚上,我和往常一樣在寢室里聽電台的音樂節目,主持人突然用那樣沉重的語氣說出丹尼逝世的消息,我怔住了,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怎麼會這樣呢?丹尼是昏迷在床不錯,但我一直相信他會在某天醒來。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我強忍住,拿上walkman衝出寢室。我還是堅持着不讓自己在室友面前流淚。

    衝出大門,把耳機音量調到最大,我的淚水終於無聲地落下。

    漫無方向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到哪裡去。我只是覺得不能呆在屋子裡,不能承受明亮的灼燒,不想見任何一張相識的面孔。我抬起淚眼看腳前的路,身邊都是人,原來我離開學校來到附近繁華的夜市,擁擠陌生的人群反而讓我感到安全,昏黃的燈光無力地照在人們的臉上,那麼不真實。

    眼裡的世界是無聲的,我的世界,則被丹尼佔據。而還有誰的歌聲,將陪伴我那些孤獨歲月。

    1993年11月。

    丹尼,想你是願意離去的,這世界對追求完美的你太苛刻了。你倒下了,不願再去理睬那些世態炎涼,他們無損你的高貴。17個月,對你來說,也許是有生以來最美麗的日子,因為你再也不用為閑言碎語而操心,再也不必在意別人如何看你如何說你。你只需靜靜地躺在那裡,只需靜靜地享受你自己,不再有人打攪你,於是,你終於是那個你了。

    而今,你走了,想你一定是微笑着走的。那邊的世界一定十分美麗,否則你怎會一去不復返呢?

    依舊念你,依舊愛你。

    多多珍重,為我們,也為你自己,好嗎?

    物是人非之後,終於看到丹尼的那本寫真集,臉上若無其事地對售貨小姐說隨便翻翻,心中卻不知有多少複雜的情緒。風往塵香花已盡,原來這麼好這麼美這麼輝煌的一切都可以一夜之間灰飛煙滅,原來所有的到頭來都可以沒有一絲的痕迹。那當初的他何必那般固執那般執着那般不願與世逐流?若知道這結果他是否還會如此?也許到最後他也不是沒有一點後悔的吧?

    丹尼唱,痴心眼內藏。

    沒有痴心,所以眼底是空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我知道,我不過是為自己找借口而已。我知道,越過身邊千萬人,卻沒有半點感覺,我為這而怕,我只能為自己尋找理由,只能躲入丹尼美妙的歌中。

    寒假回家的時候特地問朋友借了《夢裡人》來聽。連夜抄了歌詞,還給她,這是她的心頭肉,我不能奪人所愛。

    回學校,朋友們都熱心地告訴我這裡有丹尼的磁帶那裡有丹尼的磁帶,情自然是要領的,但他們不知,那些磁帶都是翻錄以前的歌,而我那時心中所系的,卻實實在在是那盤《夢裡人》。學校附近那家磁帶店裡賣的那本丹尼的寫真集已經售完了,那日站在店門口往裡一望,心中驀地一沉:畢竟無緣。其實,這些年來,奔奔波波中失去的,並不止於一盤磁帶一本寫真集那麼簡單。

    偶遇鄰校的一個男生,不知怎地問他喜歡哪些歌者,他居然張口說出陳百強,我情不自禁伸手相握。他問丹尼走時你哭了沒有,我點頭。他說他那時一天沒有吃飯。我告訴他每到祭日我都會給丹尼上柱香,他看看我,說丹尼一定會收到的。

    誇他是陽光男孩,他搖頭說我不是。也許他真是一個可以陪我一起行路的人。我的要求很簡單。

    但是,我也自知有太多的事要做。

    我在掙扎。好友問,陽光真的已經照到那麼深了嗎?我不知道。

    然後,我和他就真的在一起了。到現在還記得去看電影,笑得前仰後合,伸手握到他的手,很溫暖的感覺。看完電影回學校,下很大的雨,走在路上,渾身都濕了。他突然唱起丹尼的《一生何求》。我心頭一動:若什麼時候他不再願意為我為他自己唱丹尼的歌,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可以在一起的理由了。

    我問:你如果有一天不唱陳百強的歌那怎麼辦?

    他卻毅然決然:不唱是不可能的,若真那樣,我便不是我了。

    我心中一動,至少這一點是相同的,若換了我也會這麼說的。

    十一

    我曾經以為,兩個寂寞的人在一起就能不再寂寞,但我錯了。

    我們曾經對對方很好,但理智還是會慢慢地回來的。多可笑,理智回來了,居然會跑丟,然後又巴巴地找回來。

    不管是他的還是我的。

    我19歲的生日那天,我們分手了,我帶去了問他借的丹尼的磁帶。他說,不用還給我了。我堅持,不認為留下還有什麼意義。

    回來的時候,我強迫自己手拿一支蛋筒冰激凌微笑着走進寢室。

    十二

    1995年10月25日。

    你看,又是一年過去了。到了今天,似乎已經沒有什麼人能記住這也是一個紀念日了。

    往事如煙。

    曾經有你,因此有我。丹尼唱的多麼正確。

    兩年的時間,實在是很快的。

    夜裡的星很寂寥,草也已漸枯,坐上一會兒身上包上就都落上了露水。

    真是一個蕭索的季節。

    也很適於懷念。懷念過去的日子,逝去的人,分開了的愛。這些都是再也不會回來了的。而心中,永遠的堅持,便有丹尼的一份存在,不會淡去。

    十三

    室友說,丹尼的歌,讓人想起故人。

    我暗自點頭。那份惆悵舊歡如夢的感覺只有他能表現得這般淋漓盡致。

    晚上聽電台里幽幽地放些逝去歌手的老歌。就像那個DJ說的,我的確寄希望于丹尼的歌,也一直希望他有心跳,能呼吸,有思想,哪怕只有他自己可以領悟,哪怕他一直閉着眼睛不醒人世。但,只要他還存在,便可以有一份無望的希望。可是,卻再也不行了。他也不會知曉,他的歌讓我開始思考許多問題,讓我有了許多困惑許多疑問並試圖解答。

    有時候,生命真的就像幻覺一樣。

    驀然間回首,你都不知道是來世還是今生。

    十四

    學生時代的最後的日子裏,沒有課,常常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寢室里哪兒也不去。這時,我會放丹尼的老歌。

    有人在打撲克,有人在收拾這些年來堆積起的雜物。

    我躺在床上,翻看一些以前沒有時間或沒有心情看的書。

    天很熱,風也很大,吹進屋來,吹得桌上都是灰。桌上放着太久沒有整理的東西:長柄的調羹、斷了頭的口紅、落了灰的墨鏡、燃得只剩下一個頭的蠟燭……還有積了厚厚茶垢的杯子。

    我們終於要走了。

    十五

    畢業了那麼多年,換了那麼多份工作,順境逆境,身邊的他一直沒變。

    丹尼也沒變,一直用他的歌支持我。

    想想都覺得安慰。

    只是粗心的他,從不知我的walkman里放着的是誰的歌。

    也不知道,有時我輕輕哼的曲子是什麼。

    微微地有些許的遺憾。

    十六

    昔日的好友打電話到報社,聽筒里聽見我這邊電腦音箱里細微到幾不可聞的丹尼的歌聲,會輕輕地問一句:「心情不太好吧?」

    我笑:「還是你最了解。」

    十七

    和一班同事去KTV唱歌,80年代的孩子吵吵着唱F4唱周杰倫,我不是老頑固,不會食古不化,聽得熟了也會拿過話筒哼兩句。同齡人點了《今宵多珍重》,丹尼在演唱會的現場跳着現在看來土得掉渣的舞步,小孩子們看了駭笑,我伸手過去敲敲他們的頭:「笑?他是我的偶像呢!」

    原來我們也有老了的一天。

    可丹尼還是那麼年輕,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