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 小男孩子陳百強骨子裡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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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假日酒店等陳百強,由原定的十二時三十分到一時十分,還未見他的蹤影。我並不急,因為知道他一定會來。果然,他帶着一面的歉意來了,剛坐下,就嚴嚴肅肅地說:「你先別說話 ,聽我說——,我不是有心遲到的,剛才在街上已哭過一次了。我在跑馬地站了半小時也截不到車,心又急,天氣又熱。——唉,都是不說了。」小男孩的可愛,稚氣瀉了一地。

     

    「連續兩晚都跳舞,很累。」他說,「我很喜歡跳舞的,尤其喜歡在周未去Disco,人多才好玩。」不消十分鐘就又活躍起來了。

     

    男孩子愛熱鬧,去Disco也選擇周末,一大堆人擠在小小的舞池裡,他這才開心,平時反而不愛去,他說人小沒興緻玩;男孩子又喜歡在上班下班的時候往中環,因為人多。「別人說看見這麼多人就頭痛了,我卻不然,愈多人我就愈開心。」「人多的時候會不會渴望獨自一人?」我問。

     

    「會。這情形時常發生,在熱鬧的場合里,我常常會獨自坐在一角。」他說,「我是一個非常極端的人,我瘋狂地愛上了Disco,但我也很愛獨自一人,想點東西,聽些音樂,看看書。我可以好靜,也可以好吵。」

     

    「應該是這樣說的,我是一個好悲觀的人,我十分贊成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論調,今年我再度參加無線主辦的流行歌曲創作邀請賽,參賽的歌曲名字就是悲觀The passive mystic mind。」去年的Rocky Road為他贏來流行歌曲創作邀請賽的季軍,今年他再接再厲,希望可以得到更佳的成績。「我不害怕失敗,反正也沒有很多人認識。」

     

    「早些時我參加山葉琴行主辦的電子琴比賽,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情,因為我是在四年前學電子琴的,學了兩年,最近這兩年也甚少練習,所以不敢期望太高,想不到會得第一名的」。

     

    Danny在這個圈子只有一年。他說:「我這個人,與公司簽了合約就什麼都不想的了,電視台叫我上電視,我就回電視台;唱片公司叫我錄音,我就回唱片公司,不會有跳槽的念頭,只會稍為計劃一下約滿後的事。」

     

    「可是我也實在等得不耐煩了,唱片公司至今還未有聲氣,只是間中叫我錄一兩首歌放在些雜錦大碟內,又強迫我唱我不喜歡的歌,其實我也不要求唱些冷門的歌,How deep is your love,I’ve never been to me等,不是也很商業化嗎?但他們就是不給我唱。不過也怪自己不夠惡啦。」小男孩的賭氣。

     

    「我現在與無線還有一年合約, 看看這一年的發展如何,再決定該走哪條路吧。可能會往美國紐約念藝術。做生意我也喜歡的,我喜歡錢嘛,但我還年青,想多玩幾年。」

     

    「你有沒有看我在『甜姐兒』的演出?我也十分喜愛演戲的,可惜適合我演的角色太少了。」他說。

     

    他每問我有沒有看他在電視上的演出時,我總是搖頭,於是他問:「你是不是不看電視那種高級人士?」

     

    「是的,他們也會間中看電視,看高級片集,例如『根』。」他又說,「我可從不看『根』的,他們的時代背境與我們完全不同,我喜歡看那些屬於今日的節目,好像格林美頒獎典禮、東京音樂節、紅白歌唱大賽,甚至是選美等等,你叫我不看也難呢。」男孩子也是典型的時代青年。

     

    我說:「我不高級,但我是真的極少看電視。」

     

    他說:「有些人對別人說:『我不看電視的,電視節目真無聊。』來顯示他們的脫俗,來告訴別人

    他們多高級。」語氣里是濃濃的諷刺意味。

     

    「有時也會有好節目。」我說。

     

    我問他:「 你的中文好不好? 」

     

    「好,當然好,我是中國人啊。」他想也不想,衝口就說,「你知我多慘,別人總以為我是混血兒或從外地回來的華僑之類,以為我不懂中文的 。

     

    「我最討厭那些對人說: 『我的英文不錯的,可是我的中文就不行了。』,還以此為榮的中國人。我們是中國人嘛,不懂英文有甚麼不好意思的?中文好而英文又好才是真的好。」

     

    「我願意唱廣東歌的,為什麼不呢?歌的好壞在歌本身,而不是中文英文的問題,英文歌也不見得每首都好。」然而男孩子喜歡與外國人交朋友,他說中國人婆媽。

     

    「是不是很矛盾?我是一個矛盾得緊的人。」他笑笑,「唏,你覺得我怎樣?」

     

    「什麼怎麼樣?」我一頭霧水。

     

    「是不是很怪?抑或很普通?」他再問。

     

    我說:「一個普通的年青人。」

     

    他點點頭,說:「好,一個普通的年青人普普通通就好了。」

     

    看得出他是很失望的,有誰不想自己比別人突出呢?況且他又曾信心十足地對我說:「我有一個願望,就是把自己的經歷拍成電影,由自己去演。」大概他曾經歷過一些很特別的事吧,可是他不肯說。

     

    「不過這一年我也確實變了許多,以前我是個很幼稚的小孩子,甚麼都不懂,去了美國半年就回來了,在外邊總想家,又沒有朋友,悶得發慌,也非常之沒有獨立能力,但入了娛樂圈,與各種人的接觸,使我在思想上成熟了不少,現在與舊同學一起談天,竟然發覺與他們談不來了,畢竟生活圈子相差太遠。娛樂圈是最易令人成熟的地方。」

     

    臨走的時候,我問他:「等會你往那兒去?」

     

    他說:「去買唱片,Barry Manilow的Even Now,我與他同樣灰色。」

     

    這就是Danny給我的印象了,一個任性的男孩子。想笑就放聲大笑,想哭就放聲痛哭;想熱鬧就跑去「的士夠格」,想靜一下就把自已關在房裡,生活是那麼的盡情。只是小男孩子有太多的傷感,太多的正義感。然而印象中的陳百強不像外間傳的那麼驕傲,他是有點傲骨,但沒有傲氣。


     

    資料提供: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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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8 剪報|小男孩子陳百強骨子裡的驕傲